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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狛/日狛]绝望洗礼[原作向·7w字中篇] (上)

*原作向,7万字中篇

*cp:神狛/日狛

***

鲜红色。

 

不。

 

是暗红色。

 

几乎麻木地大脑,下意识地纠正着蹦入大脑的错误的颜色形容词。

 

显示器里的画面十分昏暗,是一种带着些许失真质感的不真实的暗色,就好像那画面被传输的过程又进行过再处理一般。因此,那画面中被彻底穿透的少女及她因此而喷涌而出的液体,都带着绝望的灰暗之色。

 

即使这颗大脑里面长了一颗已经威胁到了生命的肿瘤,即使这颗大脑已经被错乱的科技搞得混乱起来,即使让人悲痛到难以思考的残酷现实才刚刚发生,狛枝凪斗,这颗大脑的主人,还并未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画面——是真实的。

 

但是……颜色不对。

 

是色调被处理过么?

 

不对,色调完全不对。

 

“为什么,身体动不了……”

 

狛枝凪斗听见自己身边的毒舌舞者啜泣地哭喊着。

 

他转过头看向四周,发现此时,自己的全班同学都站立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显示器中,那将整个班级统和成一个共同体的班长——七海千秋的身影。

 

或许说已经不能用如此清晰的名词,来形容此时画面的中的那团红色了。那只是一团绝望,血红色的希望的垫脚石才对。

 

不过……狛枝凪斗并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但是他也的的确确发觉了自己的同班同学都像是中了什么魔法般地,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

 

催眠?视频?

 

色调?

 

因此脑袋里有一颗脑瘤的原因,狛枝平日里没少阅读与大脑有关的书籍。因此,他突然想到先前看到的一本幻想科学小说。

 

利用视频的光影来进行催眠洗脑什么的,理论上不是不可能。

 

狛枝凪斗将此异常的状况,与画面色调过于暗沉的显示器联系了起来。

 

这里是希之峰学园,天才这种存在,遍地都是。如果有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的超高校级的存在,不,不应该说如果,在希望之峰学员里有这样的天才,是理所应当才对。

 

此时,这间房间里充满了绝望。

 

画面里是已经被彻底刺穿死亡的前·希望,现·垫脚石七海千秋,而播放了七海千秋死亡过程的视频则极可能有催眠或是洗脑的作用,而那力量让自己的全部同学全部都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垫脚石那已经彻底死亡的剪影。

 

而此时,自己便是唯一一个不受那视频作用的人。

 

狛枝凪斗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自己脑袋里的脑瘤,让大脑的某些机能异于了常人,所以反而没有受到视频的影响么?狛枝凪斗这样想着,但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个闪念。

 

现在为什么只有自己没有受到洗脑视频影响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如此绝望的状态下,只有自己是可能能做些什么的!

 

狛枝凪斗无法抑制地喘息起来。

 

此时的状态,实在是糟糕,实在是太糟糕了!不仅代表希望的七海死亡了,全部的同学都陷入了疑似催眠的状态里……

 

简直是绝望,不,简直是前无仅有的,巨大无比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将会带来怎样巨大的希望呢?狛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他再同伴们的哭喊中,听到了砰,砰,砰,砰,的声音。

 

那是他的心脏,在因为前无仅有的兴奋,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这最大,最恶劣的绝望之下,只有自己,只有狛枝凪斗未受影响。

 

只有狛枝凪斗有可能站出来,打败此时的绝望。

 

那么——如果狛枝凪斗成功了呢?

 

狛枝感到了让呼吸都为之凝滞的,宛如狂喜一般的兴奋。

 

如果成功打败此时的绝望,狛枝凪斗,将会踏着七海千秋这颗希望的垫脚石,成为——超高校级的希望。

 

这样想着,狛枝凪斗将自己的视线转回了显示器的方向。

 

他的动作幅度其实不大,包括先前环视周围的动作,其实都处于一种可控的变化之下。

 

对方——在狛枝凪斗看来,应该就是江之岛了,既然能够选择以显示器的方式转播七海班长,啊不,垫脚石的死亡,那么此时,估计七十七届的全班,都在她的监控之下。

 

狛枝凪斗如同其他同学一般地盯着显示器。稍微不同的是,他的视线稍微偏下些,双瞳汇聚之处,与其说是七海的尸体,不如说是她的尸体之下,那滩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七海千秋成了希望的垫脚石,并不代表着狛枝凪斗必须要直视她此生最后残留之物。如果可以的话,狛枝并不想过多地看到那幅画面。

 

他清了清嗓子,突如其然的大笑起来。狛枝本以为这会很难——或许别人不这么认为吧,但是狛枝凪斗本人虽然有着糟糕的自卑与自负,但在他自己的认知之中,此时的确是没有名为疯狂的这种元素的。但是实施起来,却很轻松,就好像原本就具有的某种能力,某种特质,随着某一个无法看见的抽象的开关啪地一下被打开了一般,倾斜而出。

 

他倾吐出自己的垫脚石理论。这理论,是狛枝凪斗发自内心认可的内容,因此他才能如此流畅地大声说出来。狛枝凪斗并不擅长说谎,因此,他也很清楚,愈加真实的自己,才愈能够成为掩饰。

 

垫脚石理论,是狛枝真实的倾诉,大笑却不是。

 

但这是必须的行为。以周围的同学的行为来看,如果狛枝凪斗与他们一样一同陷入了绝望之中的话,那么这种程度的崩坏是必须的。

 

但是狛枝的一切准备,其实都毫无意义。如果此时正通过监控监视着正被洗脑的七十七届学生的人,是拥有着超高校级的分析力的江之岛的话——在洗脑开始的一瞬间,依靠她的超分析力,没有被成功洗脑的对象就会被立刻发现。

 

但是,现在监控之后的那人是绝望姐妹中的另一个。此时,她的心神都被离开的妹妹带走了,虽然看着监控显示器,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百无聊赖。

 

她完全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一个人并未被洗脑。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妹妹对神座出流超出规格的好奇心。

 

“近距离看的话,我的作品不错吧?神座前辈~”

 

少女弯腰,俏皮地望着眼前的长发之人。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皙柔软,鼓起的腮帮愈发显示出少女的肌肤那吹弹可破的触感。若是正常的同龄男生,此时必然已经满脸绯红,呆呆地俯倒成为裙下之臣了。

 

“无聊。”

 

可惜,神座出流连一个视线,都没有投放在江之岛盾子的身上。

 

他转过头面对着江之岛盾子,而他绯红色的眼睛,也已经一如既往地如同一潭死水般沉寂。

 

“我看到神座前辈专门走到这里来,还以为我的演出终于让前辈觉得稍微有一点乐趣了呢。什么嘛,还是无聊么,”

 

江之岛直起身,双手叉腰,这让她刚刚那种青春少女的感觉彻底被某种腐烂地多的特质所替代了。

 

“啊啊啊啊~对完全完全无法被取悦的神座前辈,绝望了啊~明明做了这么多,设计出了这么漂亮的舞台,神座前辈却完全毫不在意地践踏了我脆弱的少女心,”江之岛盾子流出了痛苦的泪水,但是紧接着,她的过于强烈而虚假的悲伤便在一瞬间被彻底收拾干净,“神座前辈的反应真是无聊。”

 

给予江之岛一个“无聊”的回复,已经是格外专门费心思的言语了。面对眼前无聊而腐烂的载以少女人形的存在,神座失去了继续关注的耐心。

 

他径直向前走去,擦过江之岛所站之处,本应再向前,离开此处的。

 

“本以为神座前辈成为神座前辈之前,唯二熟悉的非预备科学生,能让神座前辈稍微不无聊一点呢。”

 

江之岛盾子在神座出流擦过自己所站之处,将要离去的时候说道。

 

但是神座出流的步速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个七海千秋,以及狛枝~前辈~!”

 

江之岛的声音,甜蜜至极,然而神座出流已经走到了这黑黝黝的处刑室的边缘。没有受到江之岛的言语的丝毫影响,他推开门,离开了。

 

“什么嘛,果然一点用也没有呢。”

 

江之岛盾子显得很丧气——她只是沉浸在这种扮演情绪的乐趣里。因此,几乎是扮演完毕的同时,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构思起了新的,可以来带未知的,无法确定的,宛如多足蠕虫挪动时的颤栗般的绝望的计划。

 

拥有超高校级的超分析力的她,没有注意到拥有这项才能的另一人,其实从尸体之上带走了某样东西。

 

不过,即使她注意到了,也不会多做任何事情的吧。

 

因为,她期待着,恋慕着,渴望着绝望。

 

***

 

江之岛盾子并未期待,也并未需求过神座出流的支持。神座出流只是旁观的选择,如同她事先猜到的那样,又是无聊到绝望的被推测出的立场。

 

该来了,江之岛盾子想着。

 

紧接着,江之岛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是来自战刃骸的。

 

啊,什么都能预想到,真是糟糕,没意思,最无趣,最差劲了!

 

她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内心早已否决的期冀接通了电话。

 

“一切都很顺利呢,小盾子,他们很快,啊,几乎是立刻就被洗脑了呢,计划很成功哦……”

 

成功地如此无趣。

 

果然嘛,狛枝凪斗。只是能预见到的,完全能被看穿的幸运。

 

“小盾子,计划顺利……你,你……不开心么?”战刃骸没有听到盾子的回答,她因此有些在意。

 

在给江之岛盾子打电话的同时,战刃骸同时监控着试验品们。此时的显示器中,七十七届众已经全部摊倒在地。

 

接着,如同早已安排好的那般,在七海千秋的处刑完成后,雪染千纱推开了原本就没有彻底锁住的门——因为洗脑视频的存在,绝望姐妹们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以物理的方式锁住这群超高校级的前辈们,那扇们只要轻轻向内拉动便可以打开,但是只要开始进行绝望的直播,便不会有人再去进行任何脱出的尝试。

 

“同学们~你们还好吧?”

 

“老师…”/“雪染老师…”

 

狛枝凪斗的同学们一个个跑向了突然出现的温柔的雪染老师,像是溺水之鱼一般迫切。

 

狛枝凪斗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雪染老师的笑容,如同狛枝记忆中的那样温暖——在依旧展示着七海千秋死亡的画面的显示器之下。

 

这让狛枝凪斗感到了一种荒诞至极的异常。

 

这种异常与亲眼看见自己的同学们被视频洗脑不同,而是原本在记忆里美好而纯粹的东西,再出现时已经千疮百孔。

 

纵使有所准备,却依旧冲击太过。

 

“同学们,老师来晚了,你们还好么?”雪染老师的眼睛湿润了,“没想到,七海同学…”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嘴角却高高地弯着,以一种让人作呕的弧度。

 

狛枝凪斗对这种恶心的笑容记忆深刻,在他晕倒之前,那个女人,名叫江之岛盾子的绝望的载体,她的脸上便是如此的笑容。

 

眼前的雪染千纱,她的人格的一部分,已经被名为江之岛盾子的病毒侵蚀污染了。

 

“但是真是太棒了呢!”雪染千纱哭泣着笑着,“七海同学,变成了最棒最美好的绝望,这也是老师一直想要教给你们的最重要的知识哦~”

 

“谢谢老师!”左右田激动地感谢。

 

“这种感觉…太棒了…飘飘欲坠…头重脚轻…”罪木蜜柑,早就已经腐烂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多么绝望…”/“太棒了…绝望,绝望真是太棒了!”

 

狛枝凪斗的周围,响起了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的对绝望疯狂的膜拜与礼赞之声,而这让他的胃产生了抽搐般的恶心感。

 

大家,完全都不对了。

 

这就是洗脑的力量么?原来的三观全部都已经被破坏,规则被重建,昔日闪耀着希望之光的同学们,现在全部都只是盛放绝望的容器。

 

这就是彻底的具现化的不幸啊。

 

狛枝凪斗仰起头,此时,发出冰冷白光的灯管正在众人的头顶之上。

 

它显得固定地不那么稳固,隐约有些松动。

 

狛枝凪斗的口袋里装着钥匙,手机,以及一些其他的随身物件,而周围触手可及的可供抛掷之物也比比皆是。

 

如果现在,将那灯及灯管打落的话……

 

遇到了现在这种绝望至极的状况,这种程度的恐怖的不幸,必然会带来等同的幸运。

 

灯管会如狛枝所愿一般落下,并击伤绝望的众人。

 

要在这里消灭这些可憎的绝望么?

 

狛枝凪斗,握住了口袋里的钥匙。钥匙锯齿状的边缘深深陷入他的指尖,带来尖锐的痛感。

 

他几乎要打算扔出钥匙了。

 

——狛枝同学,这样做是不对的!才能并不是一切!——

 

七…啊不,垫脚石的声音却不由地从记忆的夹缝中滑落而出。

 

明明那时候的情景,和此时的状况完全不相关,是她愤怒于狛枝对某一位无才能者太过恶劣的态度。

 

——现在的不幸状况,完全证明了你的话语,完全是错误而无意义的。——

 

狛枝凪斗不由得在心底回应了已死之人生前并不相关的某句话语。

 

狛枝凪斗冷冷地想着,无才能者用他的行为证明了,才能既是一切。

 

拥有希望才能的同学们,居然成为了绝望的依存体,有那样闪耀的的才能的大家,竟然……

 

才能。

 

第一次地,想及才能的同时,狛枝凪斗没有产生期待,向往,憧憬这样的感情。

 

他想起了无才能的那位预备役低垂的头时的复杂的目光。第一次地,没有理由的,狛枝凪斗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一点。

 

稍纵即逝的思绪,是与此时无关的事情,但是却让狛枝凪斗自然地放弃了就在此处灭杀绝望的众人的打算。

 

如果缔造这一切绝望的,是那最棒的垫脚石七海千秋的话,那么简单的杀死绝望的载体,并不能算作战胜了绝望。

 

如果有办法洗脑成绝望,那么一定有同等的方法能够再将他们洗脑成希望,而完成了这一切,将绝望洗成希望,不是比杀死绝望,更像是超高校级的希望才会做的事情么?

 

 

而且,绝望的源头,也要一并处理掉才行。

 

随着这份想法的产生,那份因周围的绝望之物而由内而外产生的呕吐感变得暂时可以忍耐了,在这些腐烂之物之上,狛枝凪斗诞生了一份无所依存的动力。

 

毕竟,此时的狛枝凪斗,正在被巨大的,无处不在的,来自熟悉的每一个人的绝望包裹着。战胜绝望的信念,只依存于狛枝凪斗的信仰之中。

 

“七海同学,代表希望的七海同学,将我们凝结在一起的那个班长七海同学,变成了最棒,最厉害,最巨大的绝望!这是多么糟糕,多么地不幸啊!只有这样的绝望形成的垫脚石,才能孕育出更加完美的希望!”

 

狛枝凪斗发表了与他的同学们一致的语言。

 

他虽想着要将同学们再度洗回希望,却不由得想着,痛苦而甜蜜地——

 

的确,七海同学成为了最棒的垫脚石。

 

***

 

在垫脚石死亡,最大最糟糕的绝望诞生的这个晚上,狛枝凪斗的身体状态并不好——长年罹患脑癌的身体并不健康,更何况在不久的之前,他才刚刚依靠自己的才能逃脱了一次死亡。

 

狛枝凪斗并非是依靠自己的体力以及意志来到了此处,而是被背到了这里。

 

因此,纵使狛枝凪斗的大脑此时异常地兴奋以及清醒,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处于等同的好状态之中。

 

在巨大的兴奋的席卷之下,狛枝凪斗忽而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他被温柔地托住了——是雪染老师,原本温柔而元气,此时却处处透露着莫名的危险与堕落气息的雪染老师。

 

“我来背狛枝同学回去吧!”雪染千纱笑言,而这一次,没有任何另外的同学再站出来主动要求背着狛枝了。

 

因此,当狛枝凪斗从晕眩中恢复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些胸闷,自己的呼吸并不顺畅,接着他意识到,这一切时因为自己此时正被他人背着,而趴在别人的背上的姿势并未被调整的很舒适。浅橙的发尾扫过狛枝的面颊,狛枝辨认出此时背着自己的人,正是雪染老师。

 

越过雪染千纱的发尾,狛枝注意到,全部的同学都走在她的前方。

 

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被雪染千纱微微张开的口袋口所吸引了。雪染千纱的手机歪斜地放在口袋之中,此时手机的一角露在了口袋之外,只要轻轻拨拉,便可以将之取出。

 

狛枝凪斗取出了那只手机,而雪染千纱似乎毫无所觉。

 

手机的锁屏密码随着狛枝的点击而被触发,轻轻吸了一口气,狛枝凪斗闭上眼睛,然后随意敲击起了密码盘,输入了6位数字。

 

密码锁被解开了。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

 

10的6次方的概率,一次便被狛枝凪斗的乱点猜中。

 

‘以我的幸运,一定…能看到有用的信息。’

 

这样想着,狛枝点开了雪染千纱的聊天软件,狛枝凪斗扫过她最近的聊天记录——

 

———19:37——

 

【(对方)逆藏十三:你…到底?真的彻底……被那个江之岛……】

 

【(回复逆藏十三):秘~密~你的秘密哦~】

 

【(回复逆藏十三):所以,给我安静点,觊觎别人的男人的家伙。】

 

———刚刚——

【(对方)京助:雪染,怎么了?】

 

除了这两条比较近的还未回复完全的信息,雪染千纱的聊天记录已经几乎被她删除干净了。逆藏十三,应该是警卫队的那位。狛枝凪斗稍稍回忆,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和雪染老师同是七十四届的学生。

 

但是‘京助’?

 

校园里似乎没有被狛枝凪斗所知道的名为京助的人。

 

雪染千纱在向那位‘京助’隐瞒垫脚石死亡的真相。也就是说,此时雪染千纱的立场,与他完全相反。

 

那么,那个叫做“京助”的人,也是七十四届的么?

 

狛枝记住了这个名字。

 

紧接着,他查看了雪染老师的注册账号,以及手机登录的注册邮箱,最后、狛枝凪斗将手机放回了雪染老师的口袋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背着狛枝凪斗的雪染老师什么也没发觉,什么也没看见。

 

***

 

狛枝凪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明明前一天晚上,七海……不,那个垫脚石已经死亡了,然而,现在这个班级,却在失去了核心,失去了班长的情况下,继续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九头龙君,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小泉真昼喊住走过她身边的九头龙冬彦的声音打断了狛枝凪斗的思路。

 

狛枝凪斗抬头,接着从教室面向走廊的窗户看到了正从楼梯口走向这边的雪染老师。

 

他将手机锁住收好,接着注意到,刚刚说话的小泉真昼手上似乎拿着些什么。

 

他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向前走近了一些。接着,狛枝凪斗辨认出,小泉手上所拿之物,应该是相片。

 

“狛枝君很好奇么?”狛枝的出现引起了小泉真昼的注意,她大方地将相片同时向狛枝与九头龙展示。

 

“很漂亮,少爷。”依靠在九头龙书桌边的边古山佩子评价,语气难得地带上了赞叹,“相片完全展现出了小姐的美貌,真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摄影师。”

 

相片之上,金发少女低头坐在墙角,鲜艳的血迹装点着她的周身。

 

“都是以前拍下的,这两天我整理相机的时候,把它们全都翻找出来啦。”

 

听到边古山佩子的赞扬,小泉有些羞涩地笑了,“虽然以前拍摄的东西只有这几张能算作作品。但是我觉得这样珍贵的画面,怎么都应该属于九头龙君。”

 

“非常感谢,将这么棒的相片作为礼物。”九头龙冬彦感激道。

 

他此时早已没了狛枝初识时的臭脸色,过于显得年轻的面庞上是真挚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站在教堂里咏唱圣歌的唱诗班男孩一般。

 

“九头龙…菜摘?”

 

狛枝凪斗辨认出相片上的女尸的姓名。经常与七……不,垫脚石在一起那位无才能者,曾经提及过她。

 

她也是那起案件的最初的死亡者。

 

休学的时间里足够狛枝做很多事情。

 

虽然取得的信息不是十分全面,但是狛枝凪斗大致已经推理出了案件的凶手。只是具体的细节推定,需要更多真正现场的情报。而此时小泉展示的照片,则证实了狛枝凪斗的推理。

 

眼前的两人之间,隔着至交好友与至亲妹妹的血仇。

 

狛枝凪斗仍记得学园宣判自己休学的原因,以及造成自己想要阻止考试的那些“契机”——

 

无人时,失声痛哭捶打着墙壁的九头龙冬彦,以及不再笑脸相待他人,就连自己的作品都失去了鲜活色调的小泉真昼。

 

而此时,眼前的二人分明已经取回了灿烂的笑容。

 

“狛枝君觉得哪张最棒?”此时,小泉真昼正将全部的相片举到了狛枝凪斗的面前,期待着他的挑选与评价。

 

狛枝凪斗想要错开目光,死尸的照片……

 

无法欣赏。

 

接着,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鞋跟敲击着地面的声音,雪染老师应该已经从楼梯口到达教室了。

 

狛枝凪斗从这一切糟糕的事情之中看到了战胜这一切的挑战性,以及在这些挑战之后的作为奖赏的至高的希望,因此,自己不能够表现出此时自己的审美观与眼前几人的不同。

 

狛枝凪斗的视线不仅没有从那几张令人作呕的照片上移开,反而仔细观察着这几张相片的角度与光线的不同,试图找出合理的值得欣赏的理由。

 

接着,似乎是仔细观看过的样子,狛枝凪斗指着左边第二张相片说道:“这张。”

 

“可能是因为光线与角度的问题,地上的血迹显出了淡金色的轮廓边缘。”

 

在这样说出的同时,狛枝凪斗又产生了些许的恍惚的感觉。

 

到底是怎么洗脑,才能将他们的审美扭曲成这个样子?

 

在评价照片同时,在仔细从种种杂音中戒备着雪染千纱的脚步声的同时,狛枝凪斗克制住想要看向窗外的冲动。

 

那个女人,随时都可能在远处以望远镜眺望这个教室。因此,无论任何时候,狛枝凪斗告诫自己,要克制住一切恶心与反胃感,不能做出让她,让周围的‘同学’觉得奇怪的动作。

 

接着,狛枝凪斗看到那张照片被从小泉的手中抽了出来。

 

“狛枝同学的选择,和唯吹一样哦!唯吹也觉得这张最好看!”

 

澪田唯吹的手搭在了狛枝的肩上,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狛枝凪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将那张照片高高地举起,似乎在仔细地看着,接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老师也觉得狛枝同学的选择很棒。”雪染千纱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教室中。

 

她从澪田唯吹的手中接过那张九头龙菜摘的照片,“这张照片先借老师用一下哦,今天除了影视欣赏外,老师可以带着大家一起赏析这张照片的构思呢!”

 

“十二分的期待!”澪田唯吹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能够恰巧选出今天教学的内容,我真是太幸运了!”

 

太幸运了。如此巨大的绝望……如此的绝望!

 

狛枝凪斗想着,而我,将要战胜的,竟然是这样巨大糟糕恶心的绝望!

 

那么,那位‘京助’先生,那位可能站在此时的雪染千纱立场对面之人……

 

他,会是希望么?

 

***

 

——根本就不是幸运。这…这是诅咒!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会被当作“才能”?——

 

——才能…真的,不重要么?——

 

日向创的东西,全部都非常无聊。

 

这是在神座出流从写满了杂绪的本子角落,找到的唯二意义不同的两句话之前唯一的评价。

 

唯二的两句,没有表达出对才能的渴望,仰慕,向往的杂笔。

 

无聊。

 

在找到了这样的信息之后,神座出流唯一能感觉到的,仍旧是同样的感觉。

 

不,或许并不是感觉,也不是某种情绪,更不能简单地称之为状态。

 

就只是……

 

无聊而已。

 

“无聊。”

 

他直行离开,移动时的动作,带动了这小小的单人公寓里的空气流动,而这让床角没有整齐摆放好的一堆游戏CD摇晃着发出刺啦刺啦摩擦的声音。

 

接着,其中的一盒因为整叠游戏CD的混乱而摔落了下去,将床沿边上整齐码好的罐状饮料撞散。

 

发出碰的一声。

 

而其中的一罐,骨碌碌地滚到了神座出流的脚边。神座出流低下身子,伸手将之捡了起来。他拉开易拉罐,角度合适,力道适宜,易拉罐以最轻松的方式被拉开了。

 

神座出流喝了一些,进行了一些计划脂之内的热量与水分的补充。

 

然后,他将剩下部分的罐装饮料放在了日向创的书桌上。此时书桌上还散落着几本课本,上面或许还有着一两条无聊的笔记,但是神座出流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翻阅它们了。

 

他走向了在计划进行能量补充前,就已经稍稍升起探究心思的东西——那叠堆放着的游戏。

 

此时,它们已经在床上彻底散开了。有的DVD盒子还未打开,带着从商店之中带出的透明胶封,有的已经被打开了,盒子两端没有被妥帖的合好,整个DVD盒子呈现成出了梯形的不平整的表面,因此才会从一开始,没有稳固地叠好。

 

神座出流捏了捏手心之物,眼前的这些游戏,应该都与手心之物的主人有关。当推理出这点时,虽然还未翻动眼前的散落的游戏DVD盒,神座出流已经开始产生名为‘无聊’的,永远不曾远离他的感觉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拿起了一盒已经打开的游戏DVD盒,没有任何特殊的,普普通通破的游戏盒而已,上面的游戏是神座出流的记忆里留有资料的游戏,游戏光碟并不在盒子中,或许就正插在日向创的PS4机之中。

 

接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从其中掉了出来。

 

神座出流捡起了卡片:“谢谢保密,预备学科生。”

 

是有些圆润的字迹。

 

神座出流感觉到了与捡起手心之物时,同样的,无法辨认的感觉。

 

稍纵即逝,让他想要更多地……更多地去再次拥有。

 

***

 

狛枝凪斗抬着头,视线却是微微低垂着的。

 

课堂已经开始了,今天依旧是雪染千纱老师的影视欣赏课。不过,因为课间的突发事件,可能还有相片欣赏这样的课外内容补充。

 

大家都这么开心呢,因为七海同学成了通向了希望最棒的垫脚石!

 

正是因为她的死亡,如此具有实质的,如此迫切的,糟糕的绝望,才会出现于此吧……

 

以及,以此为基,击败这份绝望的希望!

 

伴随着雪染千纱温柔的讲课声音,狛枝凪斗不由得反复这样想着。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狛枝凪斗看向了手机,视线模糊,光线昏暗。

 

距离上一次吃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应该,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这个时间段。

 

大脑的兴奋与身体的倦怠几乎在同时席卷了狛枝凪斗。

 

被迫天天观看垫脚石的死亡,在一群作呕物里装模作样,这是何等的不幸啊!

 

以此相对,我的幸运……

 

仅剩的昏暗的光线,也失去了。

 

…… 

 

“老师~狛枝君晕倒了!”终里赤音大声叫了出来。

 

“哎呀,狛枝君怎么晕倒了?”花村辉辉兴奋起来,“这样的狛枝同学,交给我吧~”

 

“说起来,老师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

 

教室里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此时趴伏在桌子上的狛枝凪斗身上。

 

好奇的,兴奋的,探究的,狂喜的目光。

 

没有担忧,也没有在意,更不可能存在随着七海千秋的死亡,而彻底毁灭的关心的目光。

 

“雪…雪染老师,让…让我来照顾狛枝同学吧~”罪木蜜柑站了起来,她的双腿颤抖着,像是已经完全抑制不住的痉挛一般。她的脸上也泛着潮红,红色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又向下。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些过于明显的颤音。

 

“猪女!雪染老师才刚要说秘密,闭上你那张肮脏的嘴!”西园寺日寄子打断了罪木的话。

 

“嗨~”这样回答着,罪木蜜柑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什么一般,滑落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轻轻喘息着。

 

“我们亲爱的同学,狛枝凪斗君,患有脑癌哦!”雪染老师终于找到机会宣布出声。

 

教室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里设定狛枝因为脑癌要定期定时服用药物,因此他可以用不服药来一定程度上造成自己的昏迷。

 

***

 

***

狛枝凪斗看见一位少女正坐在花坛边,低着头,专心于自己的掌机之上的某款游戏。

 

那不是什么陌生的人,是已经彻底死亡的七海千秋。

 

因此,在看到这个画面的同时,狛枝凪斗确信自己此时应该只是在梦境之中。

 

“为什么要来到我的梦中,垫脚石小姐?”

 

因为提及了笑话般的内容,狛枝凪斗无法抑止的笑出了声,“的确呢,一直以来,七海同学的才能,七海同学的温柔,七海同学的统合力,都是那样的耀眼,简直是超高校级的的超高校级。拥有者希望般的才能的超高校级的你,闪耀着希望之光的你——”

 

对方一动不动,继续低头,快速地按动着掌机上的按钮。似乎狛枝凪斗的话语,对她来说,只是一堆虚无的空气。

 

“照耀着没用的,废物般的,连渣渣都不如的我。”

 

狛枝凪斗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垫脚石在狛枝凪斗的眼中,只是没有力量没有权利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存在感的存在。

 

“但那是你,被绝望彻底击败前。”因此,狛枝凪斗的话语毫无停顿,

 

“现在的你,亲自创造了此间无上的绝望,成为了连我这样的渣渣都可以轻易的践踏的垫脚石,连我这样的没用的废物都可以彻底无视的无用的存在——”

 

即使是在梦中,或者说,正因为是在梦中,狛枝凪斗的声音,冰冷至极。

 

“成了没有价值,再努力也创造不了价值的……死人。”

 

“所以,滚出我的梦境,垫脚石。”

 

狛枝凪斗走上前去,站在了少女的面前,然后,他伸出了手——

 

穿过了少女的身体。

 

“七海同学!”

 

狛枝凪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穿过了狛枝凪斗的身体,几乎与狛枝凪斗的身体虚影重叠般的,站在了七海千秋的面前。

 

“七…七海同学。抱歉,有一点点迟到。”他听起来有一些过多的沮丧,接着狛枝凪斗注意到了他左手手心握住的一张白色的熟悉的纸片。

 

“只是过去的投影么…”狛枝凪斗觉得极其不耐。这是他的梦境,不需要希望以外的东西前来打扰。

 

日向的存在,虽然被学园悄悄地抹去了,做成了不堪压力退学的样子。

 

但是,只要结合自己之前他曾经说过的古怪的言论,那时突然出现的闪耀着无限才能的光辉的男人,以及狛枝自己昏迷前听到的七海所唤出的'日向君',再加上一些联系想象力…

 

结论虽然难以置信,但是,狛枝凪斗的人生中早已充满了常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因此那个拥有无限才能的长发之人,的确是日向君。

 

没有才能的,连自己这样的废物渣渣都不如的彻底的什么才能都没有怎么努力也毫无价值的温柔的日向君,成了拥有者无限才能,不用努力便可以创造一切,谁都无法赢过,轻易便可以创造一切价值的——超高校级的希望。

 

因此原本无价值的他出现在狛枝凪斗的梦中,比幻灭的垫脚石还不可饶恕。

 

但是在梦境中与两人分属不同空间的狛枝凪斗,无法阻止强行投影于自己梦境之中的两人。

 

“日向同学。”狛枝看着少女对着迟到的少年展露微笑,而那笑容与她生前的样子无法抗拒地重叠了,“没事的。以及…狛枝君的话,日向君,你不要往心里去。”

 

在自己的梦境中听到已经不存在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狛枝凪斗连自己都未能预料般地微微有些愣住了。

 

恍如隔世般的空虚,如潮水般冲击而来,又如汐退般转瞬即逝。

 

“我没事的啦,毕竟……我的确是没有才能的人,”狛枝听见少年笑着回答,他向后退了两三步,让幻梦中的他们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望着日向创的背影,以及七海千秋被他所遮挡只微微露出点尖尖儿的发尾,狛枝凪斗避开了两人的正脸。

 

“日向君……”

 

“只是,狛枝同学是七海的同伴同学吧?嗯,他的才能?”日向创阻止了少女将欲说出口的话语。

 

“是幸运,超高校级的幸运,日向君你不是知道的么?”

 

“嗯,怎么说呢,光说是幸运的话,不觉得,有点抽象么?大概…是怎样的幸运?”

 

“哎?”狛枝凪斗听出少女的声音有一些犹疑。向往着才能,将才能看做至高确根本没有任何才能的日向创是个平日连才能的话题都讳莫如深的胆小鬼。

 

主动问别人的才能什么的…狛枝凪斗的记忆之中,仅有一次。

 

“没有才能的家伙,比我这样的渣渣的垃圾都不如的家伙,呵,你有什么资格否定才能?”狛枝不由地冲着眼前二人的幻影口吐恶言。

 

然而,狛枝凪斗的话语传达不到梦境中的过去。

 

“比如,站在自动售货机前,机器就会失灵出来好多罐头饮料,买中彩票啊,哦,还有,光是抽卡游戏的话,狛枝同学可以和我做到五五开呢。他的SSR和MMR比我还多…”

 

“只有…这些么?”

 

“嗯…超高校级的幸运,这个本身就是抽签抽出来的呀,日向君难道不知道么?”

 

“不,我知道。”

 

狛枝凪斗望着梦境中的记忆,看见日向创握紧了手中的那张白色纸片。

 

“从刚刚就好奇了,日向君,你的手上?”七海千秋注意到了狛枝凪斗注意到的地方,并问出了声。

 

“只是……嗯……超市的单据,嗯,超市的单据而已。”狛枝凪斗听到了日向创的回答。

 

谎言。

 

那是与日向创发生争执后,曾经从自己的口袋里滑出的去药店购买处方药的单据。

 

只要循着药物名称去查一查,便能大猜出购买这些药品的人身患癌症。

 

狛枝凪斗猛然回头,在远处广告牌的右端,隐隐约约露出几缕白色的发梢。接着,那发梢的主人从广告牌后探出了脑袋,虚无的灰绿与虚无的灰绿四目相对,乱入梦境的现实与虚伪的过去残像彻底重叠。

 

狛枝凪斗睁开了眼睛,他的身边坐着一人。

 

“你终于醒了。”

 

对方说道。

 

狛枝凪斗扫过医务室的窄床边的柜子,上面残留着半杯水,透明的杯壁内侧凝结着水滴,想必原本的热水已经转温转凉。

 

“是你喂我服下了药的吧,松田夜助……同学。”

 

狛枝凪斗笑了,是温和谦逊的,带着隐隐的,终于又见到了希望的得到救赎般的笑容。

 

松田夜助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训斥眼前的病患,但是他未说出口的叮嘱被对方的言语彻底抢断。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

 

“终于见到你了,松田夜助,单独的,”

 

狛枝凪斗不顾松田夜助的阻拦,半爬起身,再度确认了周围如预想般的并无他人。

 

“终于?你是同届休学的那位狛枝…凪斗同学吧?之前校园里我们明明也有遇见过?”

 

狛枝凪斗很显然的让松田夜助产生了混乱与疑问。

 

“不,没有单独见到哦,拥有者超高校级的神经学者才能的,拥有着如此闪耀的充满了希望的才能的松田夜助同学。”

 

狛枝凪斗笑了,“真是充满了希望的现状啊!终于…又见到了希望闪耀的光辉!”

 

一切与狛枝凪斗期待的发展一致。

 

狛枝凪斗根据药量算好了自己可能昏倒的时间段。

 

狛枝凪斗知道,雪染千纱只可能让早已彻底被江之岛盾子调教完毕的罪木蜜柑单独带着昏迷的自己前往医务室。

 

今天下午,七十八届有一个集体的宣讲大会,如果江之岛盾子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那么就必然会去参加这场宣讲大会。

 

在那个时间段,在从教室前往医务室的路上,有极高的可能会与散会的七十八届学生相遇。只要罪木蜜柑见到了江之岛盾子,那么她一定会将狛枝凪斗扔在医务室中,接着去寻求江之岛盾子的爱抚与凌//虐。

 

而松田夜助的班级所在的教室,离医务室的距离并不遥远。作为超高校级的神经学家,在人手忙碌不已的医务室接收到患有脑癌晕倒的狛枝凪斗后,便会就近寻求松田夜助的帮助。

 

今日中午,狛枝凪斗在与全班同学一起路过食堂的时候,曾经悄悄对餐具做了一些手脚——利用昔日曾经从忌村静子手中获得的可能已经变质的残存的药剂。

 

必定会有多个学生今日严重腹泻。

 

因此,狛枝凪斗怀着对希望的渴求般热烈的情感,信任着自己的幸运,他信任在自己按照药剂控制的病情发作时间晕倒后,在罪木蜜柑将自己带去医务室“照料”的路上,因为自己的那份幸运,罪木蜜柑会遇见江之岛盾子。

 

而只要这整个计划中的唯一的偶然,因为自己幸运对才能变成了必然,那么——

 

医务室的职工会为了腹泻的学生而来回奔走,被求助的松田夜助会成为唯一照料狛枝凪斗的人。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

 

***

 

“……我知道你是超高校级的希望?好了,药已经服用完毕,”这样说着,松田夜助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页,“我将你需要的药的清单列上了。你可以当作就医时的参考——”

 

狛枝凪斗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小罐胶囊,而它的出现打断了松田夜助的嘱咐。

 

“你带着药?”

 

“我只是想要见充满着希望的才能的松田君你一面而已。”

 

“故意…停药?”

 

狛枝凪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松田君,你听说过《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么?”

 

“什么?那个邮件…”

 

“呐,松田君,虽然那个邮件好像是只发送给了预备科生,不过,要是松田君已经看过了的话,”

 

“那么除了那个邮件,整个谣言,还有先前突然发布的为了学术什么的学生会成员背派遣出国的新闻…松田君都已经调查过了吧?”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松田君没有打断我,真是太好了!”

 

狛枝凪斗轻松地笑了笑,一边将展示用的药物收回到校服内侧。

 

“太好了…?”

 

“因为留给我与拥有着闪耀才能的松田君,交流的时间并不多啊——松田君如果已经调查过了的话,就不需要无用的渣渣般的我在浪费时间说明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没有给松田君说话的空隙,狛枝凪斗继续问道,“呐,松田君,在调查完毕之后你认为,发送出那封邮件的人,是谁呢?”

 

松田夜助站起了身,此时,他脸上原本产生过的诸如医者的谨慎与关怀,被冒犯的不耐,惊讶于疑惑,以及其他可能出现过的情绪,全都消失了。

 

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并非字面上的。他眉毛,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稍尖的下巴都并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属于情绪的那一块,彻底消失了。

 

像是在掩盖心底真正的情绪一般。

 

就像狛枝凪斗调查后的推测一样,江之岛盾子的青梅竹马心中早已对事件有所猜测,只是这到底是他自己发掘出的真相,还是江之岛刻意暴露的破绽,就难以考证了。

 

狛枝凪斗愈发挺直起了身体。说实话,此时他还半倚在医务室的窄床上,身体还带着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虚弱,因此这个简单的动作很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狛枝凪斗必须要坐正。

 

'像我这样只有幸运这种才能的存在,要让松田君这样拥有闪耀才能的人听进我的话语,必须要稍稍变的有气场一点呢。'

 

因此,狛枝凪斗让自己稍稍前倾——这样的他,显得稍微高了些许,虽然依旧需要仰视才能直视松田夜助的眼睛,但是,此时对话的节奏,在狛枝凪斗的手中。

 

“呐,松田君,我想问你,你——知道如何用视频之类的东西…进行洗脑的方式么?”

 

松田君没有回答,一时间,医务室里,静地只剩下轻轻地呼吸声。

 

“松田君,你依旧沉默着,没有打断我哦。不愧是拥有着超高校级的才能的松田君!想必是已经意识到,曾经像你问询过相关问题的那人,有多可疑了吧!”

 

“比如,像是询问这个视频怎么做到让人看了心情愉快,或者是询问某个视频为什么让人同调想为剧情哭泣之类的问题…什么的。”

 

松田夜助仿若机械一般地,木讷地点了点头。

 

江之岛盾子曾经将一个视频发给他,询问看了视频后会产生幸福快乐希望种种正面情感的原理。

 

“所以说…真的是视频?”

 

“什么?”

 

“所以,我可以具体的问一问,那个家伙,向你询问的蕴含洗脑技术的视频,到底是…什么样的视频么?”

 

“…是动画。”

 

“动画?是呢…超高校级的动画师…原来如此!”

 

松田夜助想起了那时,在盾子小孩子般的激将与胜负欲的赌气下,他为此专门进行了这个动画对人类神经刺激的研究,并做成了完成度相当高的一分报告。

 

以及,将那份报告交给盾子后,盾子在电话挂断前曾轻飘飘说过的,一度让松田以为是幻听的那句话:【太棒啦,终于…】

 

“那个最恶最糟糕的事件的视频,我见过哦,松田君,我判断那个视频里,可能就包含了洗脑技术。比那个事件更糟糕万倍的视频,我也见过的,松田君。”

 

“是以失踪的那垫脚…啊,就是我们班失踪的班长,或者说是被委派出国的七海千秋同学的死亡,为基础制造的洗脑视频。”

 

松田夜助再度没有说话。他安静了许久,就像丧失了语言技能一般。但是,没法反驳,因为狛枝凪斗所言之物,松田夜助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论。

 

他的心中早已有所猜测,而此时眼前的狛枝凪斗,只是将虚伪的遮掩物撕开,将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在他的面前。

 

狛枝凪斗笑了起来,“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松田均果然像我想的那样,闪耀着希望的才能的光芒!”

 

接着,他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入了松田夜助的手中。

 

“多么的不幸啊,与松田君交流的时间,只有这么短的几分钟,但是,请松田君务必…不要让那个家伙发觉。”

 

狛枝凪斗摊开了手掌,而此时,手掌之上已经有了一片扁形的药片,想必是刚刚取出纸条时一并取出的。然后,在松田夜助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狛枝凪斗吞下了那片药片。

 

“曾经,这里,”狛枝凪斗指了指脑袋,“曾经很猛烈的疼痛过,疼痛…大概到了无法入睡的地步吧?但是呢,经受如此的不幸后,我发现了这种特效止疼药!不过,嘛,大概有个副作用?服用之后,会很快陷入睡眠。”

 

然后,狛枝凪斗躺下身,闭上了眼睛。在松田夜助可计数的时间内,陷入了如同昏迷一般的沉睡。

 

“狛枝前辈~狛枝前辈~”\“狛…狛枝君…”

 

松田夜助听见医务室外传来了两位少女的声音,而其中一位的声音,是他朝思夜想,魂牵梦萦般熟悉的——江之岛盾子的声音。

 

***

 

***

 

江之岛盾子飞快地扫了一眼整个室内,而松田夜助则随之站起身来。

 

松田夜助在紧张。

 

江之岛盾子对松田夜助实在是太了解了,因此,松田夜助的任何行为,都会被秒速解读出来。

 

松田夜助见到江之岛盾子绝对不可能紧张,毕竟松田夜助是那样的爱着江之岛盾子,全心全意地。

 

江之岛有这样的自信,而基于以往松田夜助到行为,利用超分析力得到的这个结论是不可能错误的。

 

江之岛扫过一边的狛枝凪斗,罪木蜜柑循着她的目光,有些怯懦地向前走了两步。

 

“夜助君,这是罪木前辈,说起来和你一样是七十七届的学生呢~但是夜助君知道的吧,罪木前辈可是超高校级的保健委员哦,只要将病人交给了不起的罪木前辈,罪木前辈就一定进行最棒的照料~夜助君~”

 

一边这样说着,江之岛盾子又推了身边的罪木蜜柑一下,并不很重,是正常少女间嬉戏玩耍的那种程度,而这让罪木蜜柑有些未能站稳。

 

她为自己的失态很为难的样子,“我…我是…罪木蜜柑。对不…对不起,松田同学…狛枝君是我的同学,让我来看护他吧。”

 

“嗯,的确应该交给有专业才能的人来。”

 

松田夜助的视线斜着望向了身后的狛枝凪斗,对方此时浅浅地呼吸着,即使是超高校级的分析师的能力来分析,也只能得出对方正处于昏迷状态吧。

 

“盾子,你是来找我么?”松田夜助稍稍撇开头问道,或许是因为有完全不熟悉的人在场的问题,他没有叫江之岛盾子的任何为他所起的外号。

 

心虚。谎言。夜助君有隐瞒的事情。

 

不过江之岛盾子觉得完全没关系,这个时间段夜助君应该大概有所意料到了,毕竟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或者松田夜助稍稍猜到一些才更方便?

 

或者说,松田夜助如果产生了猜疑之心,那么与江之岛盾子所分析出的结果,就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又一个无聊到绝望的结果而已。

 

但是显然现在,松田君已经不仅仅是猜疑到了什么,根据分析,他应该得到了某些更确定的结论。

 

 

 

乱数,再大一点吧,再…再多一点失控吧!

 

 

这样想着,江之岛盾子不禁望向了狛枝凪斗,仅以超分析力来分析,他完全处于昏迷状态。

 

啊,果然,狛枝前辈在场么。

 

超高校级的超分析力需要一定程度上充足的情报。即使江之岛盾子已经知道狛枝凪斗身患脑癌的事情,但是与具体的病症临床状态相关的情报,以及治疗药物的作用什么的情报,缺乏相关专业知识的江之岛盾子并不拥有。

 

现在根据超分析力,只能得出狛枝凪斗完全地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但是,牵扯到狛枝凪斗前辈……需要更多的情报来进行超分析,必须要考虑地更充分才行。当然…也可以就这样,顺其自然。

 

“不是啦,虽然遇到夜助君超级开心,但是是陪罪木前辈来找治疗腹泻的药物的哦,盾子我真是充满了爱心及对同学们的关怀呢!不过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夜助君,所以盾子就变换目标了,盾子就是来找夜助君的!夜助君。你一定超级,超级开心吧~”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一段话,江之岛盾子却连气都没有喘。她有些矫揉造作地故意前倾身体,贴近了最爱的松田夜助的脸颊。

 

松田夜助稍稍侧开了脸。

 

果然。更多的情报与细节,佐证了江之岛盾子最初地基于最爱也最熟悉夜最无聊的松田夜助的行为的判断。

 

“狛枝君…似乎还处于昏迷中呢…”罪木蜜柑小声嗫嚅道,“明明…有那样的病症…狛枝同学…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松…松田同学已经帮狛枝君服用过药物了么?”

 

“唔…是的。”

 

“给昏迷的人喂药,一定超级麻烦吧,幸苦松田君了!”

 

罪木蜜柑道笑容温柔而暖心,而这让松田夜助几乎忘记了一切烦心事,下意识地感叹,纵使医生能够治愈疾病,果然妥帖的照料与关怀也是同等的重要啊。

 

江之岛盾子可以确定,以松田夜助对烂掉的母猪的话语的反应来看,松田夜助是在狛枝凪斗昏迷期间给他喂的药。

 

那么,狛枝前辈可能的行为……

 

“叮——叮铃铃铃”伴随着欢快的乐曲,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松田夜助先是望向了江之岛盾子,接着接通了自己的电话。

 

“请来———一下,松田夜助同学。”

 

江之岛盾子望着松田夜助,将自己的电话放置于耳边,她仅能听清松田夜助的电话里的部分声音,但是松田夜助的反应,无一不体现出他陷入了极大的紧张感。

 

那个语气,能够使唤同学……以及夜助君的能力……终于想到要利用了么?没用而无聊而垃圾的理事会。

 

如果是他们事先知会了夜助君一些事情,那么松田夜助之前的行为,也再可以分析出的结果之内。

 

但是狛枝前辈却在这里呢,无聊的狛枝前辈,爱着希望爱到绝望的狛枝前辈。

 

“那个……小盾子,刚刚,就是那家伙,给了我一个药瓶,还说——”

 

战刃骸的话语还没说话,便被江之岛“么西么西”的声音打断了。她对着电话大声说道:

 

“马上去教室那里找你,不要可爱的妹妹稍稍离开些就这么担心嘛!”接着单方面的挂断了电话。

 

“骸么?那,我有些事,”松田夜助指了指自己已经挂断的电话,“我先走了。”

 

他道别道,深深地望了江之岛盾子一眼。

 

江之岛盾子却看向了医务室的窄床。准确的说,她是看向了那张此时躺倒了一只狛枝前辈的窄床旁边的柜子上,那已经彻底变凉的玻璃水杯里仅剩的半杯水。

 

狛枝凪斗的疾病需要定时服药。

 

神座出流捡到了一个药瓶。而那样的他会将这种东西交给那个臭女人,只有捡到的地点稍微有些特别他才会这样做。

 

那么……那个地点……

 

是地下研究所。

 

狛枝凪斗在那里接受洗脑的时候,掉落了药瓶,之后因为陷入绝望了吃药也没意义了所以干脆无视了需要服药的事实么。松田夜助从校方那里得到了关于我的怀疑,刚刚才会如此紧张…么。

 

在松田夜助道别离开到时候,江之岛盾子已经再度利用全部获得到信息进行了超分析,得到了一个比\'被洗脑的昏迷的狛枝凪斗爬起来向松田夜助揭露自己后又再度陷入深度昏迷\'更靠谱的猜想。

 

超高校级的分析师,可以根据获得的全部信息,在一瞬间完成超级分析。

 

那么……如果一个同样拥有超分析里的存在,在以比超分析力更高更强的境界,将某个虚假的信息嵌入到了不够完整的真实的信息之中呢?

 

狛枝凪斗从未掉落过任何药瓶,而神座出流却选择将从某个预备学科学生的宿舍里取出的一个只服用了一半的药瓶,交给了战刃骸。

 

***

 

***

 

狛枝凪斗觉得很不舒适。

 

纷乱而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反复循环着发生着,而一个持续不断又捉摸不到具体形体的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赶紧醒来,告诉他现在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但是,无法准确描绘的沉睡在心底的无意识的渴望,却将狛枝凪斗留在了幻梦之中。

 

狛枝凪斗站在房间的中央。

 

这是一间小小的单人宿舍,整体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整齐,但是细看,很多细节的地方却又被十分精细地摆放着,但是堆放在床脚的那叠游戏DVD盒,却实在是摆放的太过凌乱,感觉只要被稍不注意的碰到,便会倒塌一般。

 

“喝点果汁么?你先前送我的那些。”房间的主人推开门走了来,左手还拎着面包店的袋子,瞧见狛枝凪斗还站着,有些羞涩地笑了,“房间还没有好好地收拾,抱歉,狛枝君。”

 

狛枝凪斗以为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自己会报以最无情残酷的冷笑,像上一次梦到类似的场景一般,口吐恶意,侮辱对方毫无才能闪耀的人生,责问对方的软弱与退缩,但是事实上,即使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狛枝凪斗只是呆呆地站立着,站在房间的中央,望着可能除了在梦中再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见到的那个人走进房间,将书桌上的几本课本推到桌边,接着将面包袋里的面包倾倒在桌面上,“狛枝君,你先挑一个吧?”

 

狛枝凪斗望着对方,梦中的日向创的笑容如同记忆中的那般,有些过于内敛的羞涩以及永远都无法化解的苦闷,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柔和的。

 

只是被他注视着,便会产生一种在被他重视着的错觉。

 

“狛枝君?”梦中的日向创有些不解地望向沉默不语的狛枝凪斗,而他的询问打破了狛枝的错觉。

 

日向创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尽管他是个毫无才能的对这个社会几乎无用的——狛枝凪斗收回原本脑海中自己惯常形容无才能者的贬义词,但是日向创的确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他的温柔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是根本比不上有才能的人从指缝之间流出的点滴光辉,是狛枝凪斗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但是这样平静地一同吃了面包与汽水的午餐,接着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却是狛枝凪斗一直都记住的回忆。

 

然后,狛枝凪斗终于从无意义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现实随之而至。

 

他睁开眼睛,本以为自己会看见罪木蜜柑,或是雪染千纱老师在身边‘看护’自己。

 

事实上他的确也看到了'看护'在自己床头的雪染千纱。不过,此时超高校级的女仆已经歪斜着身体,陷入了显然并非出自自愿的沉睡之中。

 

这是狛枝凪斗先前并未曾料想到的可能。

 

“果然,我真是幸运呢……”狛枝凪斗声音轻地像是叹息,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半爬起身,接着借助着月光看清了此时这间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的身影。

 

“幸运?我已经说过了吧,那种无聊的才能。”

 

对方转过了身来,头发太过纷乱,又是逆着本就暗淡的月光,像是几乎半融入黑暗的剪影。

 

狛枝凪斗微微抿了抿嘴角,原本的笑容先是凝住了,接着便被他本人彻底抹去。

 

“日向创。”

 

狛枝凪斗第一次见到神座出流时,曾惊叹于对方的才能竟然战胜了自身的强运。但是……

 

紧接着,对方说出了“幸运这种无聊的才能。”这样的话语,而……那个垫脚石更是直接喊出了那个狛枝凪斗虽然没有使用过几次,但是却并不陌生的名字。

 

 狛枝凪斗记得那时候那时候七海千秋所说的话。那也是除了她变成像是染血的刺猬的那个样子外,狛枝凪斗对她身前最后时光的一些记忆了。

 

因此狛枝凪斗试探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果然没有得到回答。

 

然后,狛枝看到那暗色的影子移动了些许,或许是角度变化的原因,也可能是狛枝凪斗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对方就好像知道了狛枝凪斗的想法一般,特别让他能够看清自己。

 

原本所有的证据就已经都指向了那种可能,而此时狛枝凪斗也终于有了再度确认的机会。

 

果然,即使感觉完全不同,眼前之人的五官,轮廓……的确很像,或者说其实就是完全一模一样——与那个没有才能的预备学科生。

 

而最终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狛枝凪斗感到自己的胃的深处,像是被软足动物大力地搅动着一般,泛起阵阵没有来源的恶心感。

 

应该是药物的后遗症,狛枝凪斗这样想着。

 

对方将狛枝的反应与不适尽收眼底。

 

“无聊。”

 

狛枝再次听到了带着厌倦与懈怠的评价。

 

江之岛盾子发送给预备科学生的短信。

 

希望之峰学园的研究。

 

超高校级的希望的传言。

 

日向创从无才能者成了具有全部才能的神座出流。

 

以及一切的一切,在调查到江之岛盾子时无意获得的信息。

 

“呵,呵呵,”强忍着席卷全身的呕吐感,狛枝凪斗嘶嘶地笑着,“无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实验的完成品,超高校级的'希望'神座出流?神座君,这样称呼你可以么?”

 

“对你来说,这也是'无聊'的问题么?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也是,你说出了'幸运这种无聊的才能'什么的这样的内容?”

 

”轻易便可看透的东西,除了无聊之外,没有别的方式能够形容了吧。”神座出流回答道。

 

“看透?”

 

“被才能所眷顾的我,要看透你的思想你的能力简直轻而易举。”

 

“和那个女人实际被招入学校的才能一样么?啊……原来是这样!会让她入学,原本就是为了获得‘超高校级的超分析力’的样品吧?”

 

眼前的人,或者说是科技的产物,除了长相外,与预备学科生日向创根本是两种生物。

 

日向君没有才能,也不会这样说话,他更不可能在那时站在七海千秋的对立面。

 

不是简单的选择不同,立场不同这样的不同,眼前的神座出流与日向创,完全从根本上已经不一样了。

 

“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和我聊聊天么,神座君?”

 

“你没有什么想聊的。”神座出流指出了这一点。

 

“不是哦,神座君,我有必须要让你更正的东西呢。幸运的才不是什么无聊的才能。嘛,如果你是真的拥有全部才能的人,那真的是太厉害了呢,这样说也无可厚非——但是神座君的一切,都只是人工制造而出的吧?”

 

“人工制造的神座君,幸运的确是垃圾,无用,和其他闪耀才能比起来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才能,但是。用'无聊'来形容,并非是人工造物可以拥有的傲慢说辞哦?”

 

狛枝凪斗的反应,全部都与分析出来的一样,包括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这一瞬间因为昔日认识的人变成了完全的人造才能集合体,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愤怒。

 

“超高校级的希望?超高校级的希望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从根本上就是糟糕透顶了吧?啊,希望竟然是人工制造的,和人工制造的希望就是没用的日向同学,真是不知道哪个描述方式才更加糟糕。说到底,人工制造的‘希望’,就只是伪物吧?”

 

“居然将这种伪物称作希望?”

 

虽然知道狛枝凪斗大概还会说些什么,但是因为知道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因此神座出流没有出声打断他。

 

“啊,真是让人绝望啊,所谓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只是被科技制造出来的,啊,不,这并不绝望,人造出来的东西,连成为孕育希望的绝望的资格都没有,就连在绝望方面,都完全比不上那个女人啊。你不是在说那个什么,无聊?是很无聊哦,希望啊绝望啊什么的,全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呢,空虚而虚无的家伙。你在那里么?在那里的,只是科技的堆叠物吧!”

 

狛枝凪斗没能继续说下去,对方靠近了过来,而狛枝凪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反抗的体力。

 

他的脖子被扼住了,十分强大的力量阻绝了他的身体通过口鼻与氧气的交互。

 

狛枝凪斗立刻挣扎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动作便也被对方彻底限制住。

 

神座出流望着眼前之人。对方的头发末梢晃动着,过淡的发色几乎被月光映衬出了反射的感觉。他的皮肤原本就有一些病态的苍白,此时更是因窒息的原因,显得有些灰暗。

 

不止一个被添加的超高校级的才能具有相当优秀的视力,因此只要有微弱的光线,神座出流的视线之中只会呈现出无聊的清晰。

 

狛枝凪斗至少有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该服的药物没有按时服下,不该服用的药物却服用了太多,在空腹与药物副作用及窒息之下,他原本就已经绵软无力的挣扎,很快地便缓慢了下去。

 

面对七海千秋死亡的那一刻,神座出流第一次感觉到了与无聊不太一样的某种状态。但是那状态太过短暂了,之后便彻底消失。

 

而针对那时的反常,神座出流的超分析力则一次次得出了矛盾的结论。

 

以神座出流具有的全部才能来分析,这具身体已经彻底进行过大脑方面的干涉,日向创的人格不可能有任何残留,昔日日向创的经历,与一部无聊的电影毫无差异。那么,日向创所认识的人的死亡,应该只是一个发生的与神座出流没有什么关系的事件而已。

 

但是那个时候,根据神座出流感受到的转瞬即逝的不同,可以分析出的结论是,‘日向创所认识的人的突然死亡会对神座出流产生影响’。

 

日向创不可能有任何残留。但是日向创所认识的人的突然死亡,却会产生影响。那么,纸条的主人狛枝凪斗死亡的那一刻,那种与无聊并不一样的感觉,会出现么?

 

神座出流分析的结果是——不会。

 

但是神座出流却没法以事实证明自己的分析。神座出流知道狛枝凪斗还有37秒就将陷入窒息性昏迷,而保持这个状态再过1分43秒,他就将死亡。

 

结合神座出流的全部才能以及超分析力,这样的结果从伸手扼住狛枝凪斗的咽喉,并感受到他挣扎的力度时开始,便已经被分析了出来。

 

因此神座出流的才能,反而让他无法创造出‘狛枝凪斗突然死亡’的这个结果。

 

他最终松开了对方,静静地着对方大张开嘴,像溺水之人一般,剧烈地挣扎着将用以存活的氧气大口地吸入体内。

 

***

 

神座出流望着眼前的人。

 

不止一项超高校级的才能需求着超强的记忆力。而彻底为才能所眷顾的神座出流的记忆力,更是得到了成倍的加强。因此虽然先前只见过狛枝凪斗一面,但是他的容貌身形举止都已经没有更多值得再发掘的部分了。

 

狛枝凪斗与‘记忆’中的不同——是不属于神座出流的‘记忆’,是被规整分类存放于大脑之中的,只余下画面的日向创的记忆。

 

不同中,最明显的就是狛枝凪斗消瘦了很多的身形,稍作分析便可明白是疾病与思虑过多的双重作用。

 

狛枝凪斗趴伏在地上。缺氧以及刚刚的挣扎以及原本就状态糟糕的身体,让他没有办法立刻爬起身来。

 

他喘气地频率渐渐下降,氧气渐渐被补充进身体,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平静下来。生理性的盐水让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浑浊,失去了原本通透的感觉。因缺氧及血液流通不畅而变得苍白发紫的唇瓣也渐渐恢复原本的色彩,它们此时仍张开着,惯性地攫取着曾被强制剥夺走的空气。

 

他的脖子上的那圈暗色勒痕形状狰狞,下颌与勒痕间散落着些许紫色的淤血点,虽然并不严重,但是因为肤色太过偏白的原因,此时被映衬地有几分醒目。

 

先前的挣扎,让狛枝凪斗原本就被调整过的适于卧床休息的衬衣更加松散开,衬衣的下摆翻卷着折在腰间,露出了一小截裸//露的向下弯陷的腰线。

 

这样的狛枝凪斗,与某个画面的某些意味重合了。

 

重合的不是伤痕或是此时处于下风的狼狈感,而是单纯的这种无法抵抗的姿势。

 

那是并非真实的画面,应该是存在与日向创某日没有意识的幻梦之中的臆想。臆想的主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残存了已经属于别人的躯壳以及一些无用的杂物,因此他在彼时的所思所想,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了无踪迹,也绝没有找回的可能。

 

但是这种简单的事情发生的原因只要稍作分析便能知道了,结果与过程都足够无聊。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

 

狛枝凪斗笑着说道。与先前压低的笑声不同,这一次,他的嗓子彻底带着被毁坏后的沙哑感,一些稍微需要张开喉咙发出的字句更是直接失去了声音。

 

他终于找到了些力气支撑起脱力的上半身,接着转头望向神座出流,这让刚刚他与保存下来的幻想碎片的那一点点相似性彻底消失。

 

“没错,‘她’要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无聊的事情。”狛枝凪斗可能要说的话已经被分析了出来,因此神座出流直接肯定了他的疑问。

 

“……哈,‘没错’你果然已经猜出我要问什么了!这就是人工希望的样子么?”狛枝凪斗对人工希望毫无敬意,但是汇聚了无限才能的人工希望,其才能实在太过闪耀夺目。

 

如果真的有人……这一瞬间,狛枝凪斗不禁想到,如果是真正的拥有一切才能之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最棒最美好的希望,因此,他不禁因眼前的人造物产生了些许一晃而过的失落感。

 

但是紧接着新的猜想得到证实的狂喜,让狛枝凪斗几乎无法感觉到身体上的痛楚。

 

被搞晕(狛枝凪斗怀疑应该是使用了与药物有关的超高校级的才能)的雪染千纱以及还能呼吸的自己,以及刚刚神座出流的回答,证明了他并非是江之岛盾子的盟友,应该只是恰巧共同行动的关系。

 

“所以,我要做什么,只会说着无聊无聊的神座君其实也根本不会告诉那个女人的吧?我真是太幸运了!对,没错,这是希望与绝望的战争!是那个女人作为最黑暗最纯粹的绝望,被打倒后诞生最棒最耀眼的希望的战争!这是与人工的赝作无关的战争,是与不是真正的希望又当不了垫脚石的神座君你啊,完全无关的事情呢!”

 

完全无关的事情……

 

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此刻,在想着日向创吧。”神座出流指了出来。

 

狛枝凪斗不止一次对日向创说过,身具超高校级的才能的本科生的事情,是与无才能的预备学科生完全无关的事情。

 

因此只要根据狛枝凪斗此时的话语以及储存下来的记忆,毫无难度地便可分析出狛枝凪斗此时的思路。

 

“唉,或许。”狛枝凪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生理性盐水风干的痕迹,似乎是因为方才的大笑的原因,眼角有些许泛红,“但是这对你来说也是完全无关的事情吧?神座君?”

 

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句话不是反问也不是逞强,也不含一丝一毫的怀念。因为日向创的事情,的确是和神座出流完全无关的事情,狛枝凪斗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没错。”刚刚问出了那个问题,得到了分析出的答案以及早已预知到的结局,真是无聊的过程。

 

“……帮个忙吧,神座君。”短暂的静默之后,狛枝凪斗出声说道,“我啊,现在这个样子有一点困难哦,但是我需要回到床上呢。”

 

不像是在对人说话,而是将对方当作了功能强大的工具的态度。

 

神座出流弯腰让狛枝凪斗寻找到支撑身体的支点,接着让对方成功从床沿边上爬回到了床上。

 

“她大概……”

 

“十四分钟,应该就会醒来。”神座出流回答道,“这应该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狛枝凪斗没有再看向神座出流,他将脑袋埋在了被子底下,从枕头下方翻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打开手机,然后点开了早先搜索了一大半的内容。

 

狛枝凪斗没有再度从被子下伸出脑袋,因此他不知道神座出流有没有离开,不过,此时的狛枝凪斗,也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

 

手机不同于电脑或是平板,它的界面实在是太窄小了,因此登载着希望之峰毕业生名单的网站,一页仅能显示数十个名字。

 

但是,搜索的范围已经被关键词‘京助’缩小到了极小的范围,因此很快,狛枝凪斗便查到了七十四届的‘京助’的名字。

 

第七十四届的学生会长,拥有着原·超高校级的学生会长才能的宗方京助。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个公众人物的原因,依靠着姓名,狛枝凪斗很快地查出了他的生日,8月22日。根据他的年级,要推测出具体的年份十分容易。

 

神座出流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虽然狛枝凪斗事先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出现,但是这个突发状况,却极大地给了狛枝凪斗更多行动的时间。

 

虽然狛枝凪斗并不清楚他神座出流到底是用何种方法让超高校级的女仆雪染千纱陷入了昏睡之中,但是他刚刚敢直接出现,已经说明了此处除了带有监视目的雪染千纱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电子监控设备。

 

而且,雪染千纱也势必被神座出流处理成了对昏迷的记忆模糊不清的状态。

 

因此,狛枝凪斗此时可以确定,在雪染千纱醒来的这段时间,是百分之百可以确认的无监控时间。虽然只有十四分钟,不,现在或许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时间并不充裕,但已经足够使用。

 

狛枝凪斗掀开了被子——果然,神座出流已经不再房间里了。他的超高校级的才能,让他能够离开得悄无声息。

 

狛枝凪斗用双臂支撑着自己,让自己能够坐在床沿边上,但是没想到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他此时全部的体力。

 

有限的时间的紧迫感,以及依旧疼痛的脖颈以及无力的四肢和空无一物的小腹,让狛枝凪斗仅仅是从床上坐立起,便已经直接产生了一种近乎虚脱的恶心与晕眩感。

 

明明已经没有再扼住自己的脖子,狛枝凪斗却还是产生了近乎缺氧的痛楚。但是,狛枝凪斗没有停下,他也不可以停下,时间如此紧迫,每一刻的停顿,都不能被允许。

 

狛枝凪斗在失去了窄床的支撑的同时,差点因为脱力而摔倒,但是他最终还是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双腿颤抖着,但是,他们成功地支撑住了狛枝凪斗的身体。然后,狛枝凪斗走向了雪染千纱,对方依旧在均匀的呼吸着,丝毫没有醒转的可能。她的手机依旧放在自己的口袋之中,不费吹灰之力,狛枝凪斗取出了她的手机。

 

上一次幸运的才能,让狛枝凪斗成功地打开了开机密码。狛枝凪斗按照上一次随意乱按所猜出的数字,再度打开了手机——在得到答案后进行比对,密码果然是宗方京助的生日。

 

雪染千纱的通讯记录是完全的空白,看来已经被她本人删除了,而通讯录上则只以1,2,3,4……的数字序号进行标注,恐怕除了她本人无法辨认出号码的真正主人。

 

狛枝凪斗放弃了从通讯录中寻找信息的可能,而是在自己的手机上,用雪染老师的社交软件账号进行登录。在密码一栏,狛枝凪斗输入了完整的宗方京助的生日,然后,他成功地在自己的手机上登录上了雪染老师的社交账号。

 

紧接着,他用雪染老师的账号允许了自己手机的这次登录,接着尽快地将手机恢复成原状,放回了雪染千纱的口袋中。

 

宗方京助的社交账号已经获得,但是狛枝凪斗在最后仅剩的雪染千纱还未清醒的时间中,并来不及去设法接触宗方京助。

 

要先去……和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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